客家風味學:桔醬與桶柑餅,打造客家柑橘產品的共同語彙
作者 吳亭諺

當客家桔醬與桶柑餅要走向國際化,我們該如何重新定義它們的風味與產區語彙,為這兩項客家味找出未來的名字?

說到客家飲食特色,吃肉沾桔醬應該是人們最印象深刻的一項。過去因台灣客家地區的桔子產量過剩,善於保存食物的客家人便以醃漬的方式來延長食用期限,製成如今的桔醬;另一項特色食品──桶柑餅也是如此,人們將銷售不完的桶柑,透過傳統蜜漬技術熬煮,變成酸甜 Q 彈的點心。

雖然桔醬與桶柑餅都是具有文化代表性的產物,但目前仍多在家庭與傳統市場之間流通,食材、製法、用語皆缺乏明確定義,難以向外推廣。為此,本次客家桔醬精品化與桶柑餅生活化推廣策略研討會,特地邀請了柑橘種植專家黃阿賢、客家文化研究者蕭秀琴、酸桔醬研究者陳俊良,以及產業代表康阿金、洪美芳、柯亞、洪瑞澤等人,以產、官、學、研多方角度一同討論交流,探索桔醬與桶柑餅的未來發展與推廣策略。

如何將桔醬向外推廣?定義與跨文化溝通的拉鋸

活動以「桔醬」為主題揭開序幕,邀請了柑橘達人黃阿賢,以及曾獲世界柑橘類果醬大賽冠軍的柯亞,從柑橘種類及各國對酸甜辣醬的風味分類談起,帶出目前桔醬在推廣上面臨的兩大困境:使用材料定義尚未統一,以及外語名稱缺乏一致性。

活動以桔醬與桶柑餅為主軸,探討未來發展可能。

目前台灣作為桔醬原料的柑橘,因產地不同,大致可分為酸桔、四季桔與金桔三類,風味與外形各有差異。其中較具代表性的,是新竹地區以酸桔為主要原料。然而,是否就應因此將商品明確標示為「酸桔醬」?對此,黃阿賢指出:「學名不必然等同於商品名稱。」若將桔醬劃分為酸桔醬與金桔醬,前者在市場接受度上似乎相對吃虧;但若要與國際接軌,英文名稱又必須清楚一致。未來該如何為不同產區、不同原料的桔醬建立共同用語,仍需更多對話與共識。

柯亞從各國對酸甜辣醬的定義,找尋客家桔醬的定錨。
柯亞、黃阿賢、康阿金、蕭秀琴及陳俊良(由左至右)以不同專業背景提出對於「酸桔醬」的見解。

以文化觀點來看,蕭秀琴、陳俊良認為,桔醬在客家飲食中,多以沾醬形式出現,因此英文應以 Sause 呈現;而從產業與文化傳承角度出發,阿金姐認為桔醬是源自客家文化背景的產物,Hakka 是需要使用到的關鍵字;柯亞則參考了國際對醬料定義,提出可譯為 Hakka Citrus Preserve,兼具文化意涵與可理解性。

在名稱與標準尚待凝聚共識的同時,桔醬的實際應用已悄悄在市場上開枝散葉。除了傳統以沾醬方式搭配肉類、青菜,或直接拌飯食用之外,講者也分享了更多創新的料理形式,例如桔醬義大利麵、桔醬火鍋湯底、桔醬沙拉醬等多元嘗試。近年來,速食連鎖品牌摩斯漢堡也採用康阿金所製作的桔醬,推出桔香漢堡,讓桔醬走入更多消費者的日常飲食中。

現場康阿金帶來自家製桔醬,讓與會者一同品嚐。
藉由三款不同的酸桔醬品評,感受其多元的變化。

為桶柑餅尋找定位:從製法差異到原料多樣性

研討會第二階段聚焦於「桶柑餅」,由業者洪美芳分享糖漬的原理及相關科學規範。「相較於桔醬,桶柑餅是處於一個瀕危的狀態。」台灣美食技術交流協會理事長徐仲指出,所謂瀕危,是因為它的討論度與關注度相較桔醬低,定義與發展方向更鮮少被提及。再加上目前製作者大多為家庭及個人,較少有符合規範的工廠能量產,使桶柑餅在市場化與品牌推廣上相對艱難。

桶柑餅因食材與製程的差異,展現出不同風味與口感。

文化研究者蕭秀琴則從歷史脈絡分享,桶柑餅是很近年才發展出的客家產品,它的出現與桶柑農民高齡化有著高度關係:因為無力處理太多的柑橘,在農糧署與相關單位的輔導下,出現了以糖漬方式保存桶柑的做法,使桶柑餅逐漸成形。也因為起步時間不長,製法尚未完全定型,後續在各地出現了許多不同的變化與調整,目前仍處在多元探索的階段。

洪美芳、黃阿賢、蕭秀琴、徐仲及洪瑞澤(由左至右)共同分享「桶柑餅」的現狀及未來發展性。

以製法來說,有人用砂糖熬煮,有人用麥芽糖;有人保留柑橘原本的苦與辛,有人則加杏仁酒或辣,來去除苦味,導致口感與風味差異極大,卻缺乏共同的描述語彙。現階段一般消費者可能最能理解的是「Q 度」,但未來是否能建立更精確的風味定義,是值得努力的方向。

現場交流與提問:這些客家味,如今是如何被食用?

在飲食文化的分布上,目前桶柑餅仍以北部客家地區為主要食用族群。屏東出身的厚品餐飲顧問公司主廚戴峻弘分享,他過去從未品嚐過桶柑餅,在活動上試吃之後,認為它很像平時會加入蛋糕的泡酒果乾,彈潤度與保水性佳,未來或許能應用於蛋糕與甜點開發。

然而,現場也有民眾提出實際疑惑,個人食量畢竟有限,桶柑餅放久後顏色變深,會擔心是否仍能安心食用?

針對保存與色澤變化問題,兩位業者分享了實務經驗,洪美芳說明,柑橘類產品因含有精油成份,存放久了容易產生異味,不過在品質尚未明顯下降之前,能否接受取決於個人感受;洪瑞澤補充,桶柑餅本就容易隨著時間變色,加上因為各地桶柑品種、顏色皆有不同,即便使用相同工法,製作出的桶柑餅外觀仍有差異,未來若能依照產區或品種,建立更明確的分類方式,也許能協助消費者更清楚理解。

徐仲也補充,若桶柑餅的應用僅停留在搭配咖啡、放入麵包等較為西式或創意運用,可能落入「為使用而使用」的狀況,難以形成文化上的認同。「一個文化來自於儀式感,而儀式感又來自於共識。」他提到,未來若桶柑餅有其他相關專家學者會議,或許可以找設計師一併聊聊,什麼樣的刀子、砧板適合切桶柑餅,建立更完整的食用儀式,當文化儀式感形成,桶柑餅的需求與應用或許就能自然產生。

文章段落

撰稿 吳亭諺
責任編輯 林家豪
攝影 彭婷羚
首圖 彭婷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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